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居家隔离被建议读《瓦尔登湖》 | 一本书与美国的自我意识

程虹 给孩子 2022-09-14

为防控新冠病毒,美国各级政府已要求数百万美国人留在家中。Robert M. Thorson是美国康涅狄格大学教授、梭罗学会的终身成员,他推荐美国人民在居家隔离期间阅读《瓦尔登湖》。




美国康涅狄格大学教授Robert M. Thorson


《瓦尔登湖》是美国文学经典的重要代表,也是现代环境运动的“圣经”。美国作家约翰·厄普代克说,梭罗的这部杰作在19世纪中叶的文化复兴期间“对美国(人)的自我意识做出了最大贡献”,但“风险是像圣经一样受到崇敬却不被阅读”。


Robert M. Thorson说:“我们之所以可以在疫情期间阅读或重读《瓦尔登湖》,另一个原因在于它充满了目前人们急需的乐观主义精神和智慧。并且,梭罗的第一人称写作带来了友人般的亲切感。”

©Nicholas Santoleri


实际上,《瓦尔登湖》是以作者的亲身经历为样板,教人们怎样明智地生活,鲜活地思考。与其说它是一部不朽之著,倒不如说它是一种真实的生活”。


或许更为重要的是,在新冠病毒之前,人类就正在集体性地失去一个人与大自然的节奏同步的时代。当原始的自然与简朴的欢乐渐渐地离我们而去时,人们似乎更加怀念梭罗,期望追随他的足迹,去寻求古朴的自然、精神的自由、身心的健康。用现代的眼光重新审视梭罗的人生、著作及理念,会使我们原本浮躁的心态得到某种程度的宁静。


今天,让我们跟随中国自然文学研究的开拓者和奠基人、首都经济贸易大学教授程虹,一起走进梭罗和他的《瓦尔登湖》。


瓦尔登湖的神话

——梭罗的精神遗产

程虹

(摘自《宁静无价》,有删节)

 

2004年深秋的一天,我再次来到位于康科德附近的瓦尔登湖。记得2000年盛夏初次来到瓦尔登湖时,所见情景令我大失所望。梭罗在他的《瓦尔登湖》中所描述的那个神圣宁静的处所,在那个夏日已是人满为患,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嬉水乐园。当时,我甚至没有心情再去寻找梭罗湖边小木屋的遗址,便悄然离去。

两河汇集点艾格石,两河汇集后的康科德河 

程虹摄于 2004 年秋


然而,此次的情景却大不相同。或许是深秋的季节扫去了夏日的浮躁,瓦尔登湖呈现出它原有的风貌:宁静的湖面映出岸上多姿多彩的秋色,湛蓝的湖水轻轻地拍打着湖边白色的沙滩,湖边间或长着几簇绿色的草丛,横着一根造型独特、泛白的流木。


从湖畔一位晒太阳的老人那里,我打听到了小木屋遗址的确切位置,沿着湖边小道来到一百五十多年前梭罗曾经生活的地方。

梭罗小木屋遗址


小木屋遗址位于湖畔的一个小山坡上,如今只有圈起来的一小片地基和一个附有解说词的牌子。令我感兴趣的是旁边的一大堆石头。那石堆是世界各地前来“朝圣”的人们堆起来的。人们以往石堆上添加石头的方式来表达对梭罗的敬意。我随手从石堆上捡起一块石头,发现上面写着几个英文字“Health&Happiness Forever”(健康与欢乐永存)


站在这方寓意深长的石堆前,目光越过铺满松针的山地,再次投向瓦尔登湖:一池碧水,几只飞鸟,满目秋色,还有轻轻的浪声与风声……我想,这应当是瓦尔登湖的本色。眼前这一切或许会解释多年前为什么梭罗会到这里来,而多年后,为什么人们还能以如此独特的方式怀念着他。


随着现代文明的加速,人们对梭罗的兴趣有增无减。当原始的自然与简朴的欢乐渐渐地离我们而去时,人们似乎更加怀念梭罗,期望追随他的足迹,去寻求古朴的自然、精神的自由、身心的健康。用现代的眼光重新审视梭罗的人生、著作及理念,会使我们原本浮躁的心态得到某种程度的宁静。

梭罗生前拍摄的最后一张照片 

E. S. 邓希(E. S. Dunshee)摄于 1861 年


旷野的营养



梭罗生前不曾有过殊荣与名望。相反,他总是处于一种颇为尴尬的社会地位。自1837年从当时的哈佛学院毕业之后,梭罗曾教过书,在铅笔厂中做过工,当过土地测量员和木工。但上述谋生的手段都无法吸引梭罗。


在研究当地生机勃勃的大自然的活动中,梭罗找到了充实而有意义的终生职业,追求着生活得更好的艺术。但是19世纪的新英格兰不会容忍一个无业者闲散的生活方式,也不会把在山野或牧场里游荡看作一种美德。因为,在工业化时代,要为个人内心成长而生活是相当困难的。为此,梭罗在日记中写道:

我必须承认,当有人问我对社会有何作用——对整个人类负有何种使命时,我深感汗颜。无疑,我感到惭愧不是没有原因的,但我的四处闲逛也并非没有理由。


早在大学期间,梭罗就读过爱默生的《论自然》,彼时他仿佛已经听到了一种神圣的召唤,要与世俗的雄心壮志背道而驰,走一条在研习自然、体验自然之中探索生活真谛、寻求精神升华的道路。

爱默生像

美国雕刻画家斯蒂芬·肖夫(Stephen Schoff)约作于 1878 年


爱默生对梭罗的人生选择有着形象的比喻。他在追忆梭罗的悼词中说,在欧洲的蒂罗尔山脉中生长着一种美丽的花,由于此花通常生长在悬崖峭壁,使得许多人望而却步,但仍有勇士为了追求美丽和爱情甘愿冒死去采花。有时,人们会发现采花者已死在山脚下,手里还握着花。他由此感慨道,梭罗一生都希望采到这种花,而他得到这种花是当之无愧的。


在总结了梭罗的一生之后,爱默生以这种浪漫的比喻来概括梭罗的追求是非常贴切的。只不过梭罗追求的爱情是精神的,他采花不是为了心上人,因为他早就声称:“大自然就是我的新娘。”


梭罗一生中,似乎都在寻求一种与自然的最淳朴、最直接的接触。他几乎放弃了世人所追求的一切——财富、名利和安逸。实际上恐怕他也很少懂得世间人们习以为常的欢乐与享受,因为他像爱默生所说的那样,一生都在追求那种常人望而却步的美。


那个手持一本旧乐谱、一根手杖、行走在康科德乡间的梭罗,仿佛永远行走在人们的记忆里。乐谱用以保存植物标本,手杖用以丈量土地,而他的服装永远是一种灰、或绿与褐色的组合,那种与自然和动物最为接近的色彩。让自然融于自身,同时也让自身融于自然,是梭罗不同寻常的人生追求。


当梭罗面对自然时,他发挥的是所有五官的作用,要让自己完全沉湎于各种可感受的气味和声色的现实中。


“我看、闻、尝、听、摸与我们密切相连的永久的事物……宇宙那真实的辉煌”。


梭罗的“看”,并非是那种漫不经心的扫视,而是一种凝视,一种用心的观察。因此他才发现了“红色的雪”(即被红藻染红的雪)和“绿色的太阳”。当春天来临时,他在《瓦尔登湖》中写道:

青草像春天的火焰一样在山腰燃起……好像大地送来内在的热力,以迎接归来的太阳,而火焰的颜色不是黄的,而是绿的—永久的青春象征,那草叶,像是一条长长的绿色缎带,从草地流向夏天。


梭罗认为嗅觉是一种更原始、更可靠的探索自然的方式。他可以凭借嗅觉,在半英里之外察觉到某种杜鹃花的存在。他由衷地喜爱生机勃勃的丁香花,因为它以其芬芳向孤独的旅行者叙述自己的故事。梭罗对自然的嗅觉还引出了一段生活哲理:

如果你满心欢喜地去迎接每一个清晨与夜晚,如果生命像鲜花和清馨的芳草一样散发着芬芳,从而更加富有活力、更加星光璀璨、更为神圣不朽—那便是你的成功。


热衷于带孩子们在野外采浆果的梭罗,最喜欢跟自然一起野餐。对他而言,采浆果是一种像莫扎特作曲、米开朗基罗绘画一样的艺术,品尝浆果则是一种圣餐仪式。


在大自然充满了果实,仿佛邀请他前往野餐时,他常常为野果中那来自上苍的美妙味道而陶醉。寒冬,他会在冰封的瓦尔登湖上凿出一孔,品尝一口清凉的湖水,看到水中和天上的两个天堂。


梭罗的听觉是非凡的。许多生活中的欢乐,都是以声波的形式传给他的。夜间林中画眉鸟的歌声、清晨公鸡的啼叫、傍晚瓦尔登湖的蛙鸣,甚至一片树叶悄然落地,都会令他心醉神迷。


在《瓦尔登湖》中专门有一章对“声”的描述。自然之声和教堂的钟声构成了康科德的“协和之音”。


梭罗的触觉也是他探索自然的助手。在《瓦尔登湖》中,他描述了夜间在林中行走的经历:

……有时在一个漆黑而潮湿的夜晚,回来很晚,我的脚摸索着眼睛看不到的道路,一路心不在焉,像是在梦游似的,直到不得不伸手开门时才如梦初醒,我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回来的。我想或许我的身体即使是在灵魂抛弃它之后,也还是能找到家门的,这就像手不需要任何帮助便可摸到嘴一样。

这种像盲人一样敏感的触觉不是一种天赋,而是一种长期磨炼的结果。或许正是由于在观察自然时,他的所有感官都是完全清醒而张开的,才使得他总是充满非凡的活力和敏锐,成为美国风景最伟大的观察家。


梭罗崇尚的自然,是一种近乎野性的自然。在自然中,他寻求的是一种孩童般、牧歌式的愉悦,一种无拘无束的自由,一种有利于身心健康的灵丹妙药,一种外在简朴、内心富有的生活方式。


对他而言,走向自然,就是走向内心。测量瓦尔登湖,就是测量自己。观察自然的四季,实际上也是在观察心灵的四季。他在日记中写道:

四季及其变化全在我的心中……自然与人类是多么完美的协调,因此他在她那里找到了家园。


所以在早春三月里,他感到自己也是春意盎然:“我的生命也分享了这无限的生机。”这是他在1853年3月的日记中感慨。


当他提及冬季的11月时,又写道:“它(11月)的名字听起来是如此地冷酷和阴郁”,连“人都变得更加严肃”。


甚至他在描写自然时,都带有一种浓郁的季节色彩:“我捡起一片泛白的、掺杂着红与绿色的橡树叶。它又干又硬,像10月似的。”


实际上梭罗的一生都在试图与自然同步,都在尝试一种像四季那样的有机的生长,春天到来时变成绿色,秋天到来时变成黄色而成熟。而他自己,无论是生前还是身后,则像一片树叶、一种植物那样成为自然的一部分。


梭罗以一生对自然的追求和迷恋,试图唤醒人们随着自然的四季不断地更新生命,使生活充满活力和希望。梭罗一生都在寻求一种内心隐藏的甜美,一种与自然的亲情,一种个人精神之喜悦而非世人所瞩目的功名,这也许正是他的成功所在。


绿色的呼唤



梭罗一生中写了四部有关自然的著作。如今,一提到梭罗,人们便不由得想到瓦尔登湖。虽然梭罗只在那里生活了两年,可是他似乎永远地留在了瓦尔登湖,成为一个神话般的人物。但是,当他的著作《瓦尔登湖》于1854年首次出版时,却受到了冷遇。印数仅两千册的《瓦尔登湖》,用了五年时间才售完。之后,直到1862年梭罗过世,《瓦尔登湖》才重新付梓,并从此屡屡再版,经久不衰。


1985年,《瓦尔登湖》在《美国遗产》(American Heritage)杂志上所列的“十本构成美国人性格的书”中位居榜首。2004年,在《瓦尔登湖》首版问世150年之际,美国霍顿·米夫林(Houghton Mifflin)出版公司特意发行了作为美国经典作品的新版《瓦尔登湖》,以示纪念。不仅如此,《瓦尔登湖》还被译成多种文字,成为举世闻名、极具影响的书。瓦尔登湖也成为众多梭罗追随者向往的圣地。


对《瓦尔登湖》的不朽,哈佛大学英语系教授劳伦斯·比尔一语道破其中奥妙。他在专著《环境的想象》中视《瓦尔登湖》为“圣约”和“给人以灵感的文学经典”,认为“与其说它是一部不朽之著,倒不如说它是一种真实的生活”。


实际上,《瓦尔登湖》是以作者的亲身经历为样板,教人们怎样明智地生活,鲜活地思考。梭罗对生活的追求,可以用那几个醒目的大字“简朴、简朴、简朴”来概括。他的一生放弃了几乎所有的物质追求,成功地实现了他关于要生活、而不为谋生所累的目标。在日记中,梭罗对他的简朴有明确的解释:

世上有两种简朴,一种是近乎愚昧的简朴,另一种是明智的简朴。智者的生活方式,是外在简朴而内涵丰富。野人的生活方式则是内外都简朴。

梭罗认为,一旦人们继承了农场、房宅、牲畜和农具,他们就成了土地的奴隶,终日被物质生活所累。

 

爱默生在《论自然》中指出:

为什么我们要在历史的枯骨中摸索,或者偏要把一代活人套进陈腐的面具呢?今天的太阳依然光照人间……

梭罗则在《瓦尔登湖》中写道:

为什么人们一生下来就开始挖掘他们的坟墓呢?”“……让我们首先像自然那样简朴而健康,驱散笼罩在我们额头上的愁云,给我们身上来一点活力吧。”


如果说爱默生是要唤醒美国人,从旧世界的文化阴影中脱身,求得一种精神上的独立,梭罗则要人们摆脱旧的生活方式的奴役,求得一种生活中的解放。他要像公鸡打鸣一样,把人们从睡梦中,也是从陈旧的生活方式中唤醒,采纳一种与自然同步的崭新生活方式。他要人们把物质的需求降低到最低限度,从而使自己的身心更为自由,精神更为富有。他在瓦尔登湖畔的实践,他生动的林中生活写实,便是他倡导的新生活的体现。


人们通常认为《瓦尔登湖》是梭罗创作的顶点,而他生命的后期是创作的冬季。但是如果我们仔细地阅读梭罗生命后期所写的那些散文,却发现正是在这些后期作品中,梭罗发出了“我想为自然辩护”的呼唤,提出了“只有在荒野中才能保护这个世界”的观点,表述了野生自然与健康的人类文明之间的关系。


众所周知,梭罗体验自然的另一个途径便是散步。散步也成了他一生中最具象征性的比喻。在散步中他把空间、时间和思想融为一体,让身体的脚步与自然的脚步和精神的脚步同行,从而使得散步有了极其丰富的内涵,也因此写就了具有超前自然保护意识的名篇《散步》。


梭罗在散步中最大的收获,便是发现了荒野的价值与魅力。他写道:

我所说的西部实际上是荒野的代名词;而我一直准备说的是,只有在荒野中才能保护这个世界。


梭罗对荒野价值的新发现,使他超越了同代的超验主义作家,成为当代美国自然文学追踪的焦点。由于《散步》是梭罗生前最后一篇佳作,他对荒野的观点,也成为他短暂一生中的绝唱。梭罗对荒野价值的新发现在于:他打破了人们对荒野的陈旧观念。走向荒野不是走向原始和过去,不是历史的倒退。相反,荒野意味着前途和希望。他归纳道:

我们走向东方去理解历史,研究文学艺术,追溯人类的足迹;我们走向西部,则是充满进取和冒险精神,走进未来。……对于我来说,希望与未来不在草坪和耕地中,也不在城镇中,而在那不受人类影响的、颤动着的沼泽里。


荒野中蕴藏着一种尚未被唤醒的生机和活力。荒野也意味着美好和健康。梭罗认为,生活充满了野性。最有活力的东西也是最有野性的东西。而最接近野性的东西,也就是最接近善与美的东西。然而,他也发现了工业文明对荒野的破坏:

如今几乎所有所谓人类的进步,诸如建筑房屋,砍伐森林树木,都只能摧残自然景色,使它变得日益温顺而廉价。

他痛恨那残酷的斧头,庆幸它“无法砍下天上的白云”。因此他呼唤:

给我大海,给我沙漠,给我荒野吧!……我愿意让每个人都像野生的羚羊一样,都像自然的重要组成部分一样。

他已经预见到,不顾自然环境、盲目追求发展的工业文明将会给人类带来恶果。他相信,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一种文化,一旦与荒野脱离,便会变得微弱而愚钝。于是,在“文明的沙漠中保留一小片荒野的绿洲”,便成了梭罗最执着的追求。


对梭罗而言,荒野不仅意味着社会发展的希望,它也是文化和文学的希望。“在文学中,正是那野性的东西吸引了我们”,他在《散步》中写道。继而他举例说明,无论是《哈姆雷特》还是《伊利亚特》,最有魅力的部分“是那种未开化的自由而狂野的想象”。


可以说,梭罗对荒野价值的新观点具有另一层意义,它把文学艺术家的目光引向荒野。他呼唤作家“走向草地”,使用一种“黄褐色”的与土地相接的语言。这种文学中对野性的呼唤,为日后的美国自然文学开辟了一个崭新的视野,吸引了一代代美国自然文学作家。


在另一篇散文《黑浆果》中,梭罗明确地指出了自然的精神价值。

带有瀑布的河流、草地、湖泊、山丘、悬崖或奇异的岩石、一片森林以及散落的原始树木。这些都是美妙的事物。它们具有很高的使用价值,绝非金钱可以购到。如果一个城镇的居民明智的话,就会不惜高昂的代价来保护这些事物。因为这些事物给人的教益要远远地超过任何雇用的教师、牧师或任何现存规范的教育制度。

然而,令梭罗感到痛心的是,大多数人,

依我看,并不珍惜大自然,只要他们能活着,能得到为数不多的一笔钱,就会出卖自己拥有的那份大自然的美丽。感谢上帝,人类现在还飞不起来,所以不能像蹂躏地球那样去蹂躏天空。

他继而形象地比喻道,我们一边请人讲解植物学,一边又允许别人砍伐所剩无几的珍稀植物,这就好比在教孩子学拉丁文和希腊文的同时,烧掉印有这些文字的书本一样。保护野生自然,等同于保护人类的文化;拯救濒临灭绝的动植物,就是拯救人类自己。


梭罗在一个多世纪之前就有了这种超前的生态意识,从而才能清楚地看到自然与文化的密切联系。


迟到的辉煌



梭罗在一则日记中写道:

人们总是夸大主题。他们认为有些主题重要,而另外一些则不重要。我觉得我的生活很平凡,我的喜悦很廉价……我看见邻人怜悯地看着我,他们认为低贱不幸的命运使我在田野树林中漫步,在河上独自漂流。但是我在这儿找到了唯一真正的理想乐园,我不犹豫我的选择。

可以说,梭罗生前几乎没有得到社会的认同。或许他生前只是把自己的追求视为一种个人的“理想乐园”,却没有料到在他过世多年之后,他的论述成为影响人类文明的经典,他的选择成为众人生活的楷模。如同他生前描述的野苹果树,他的果实成熟得很晚。然而,时光与现实印证了梭罗迟到的辉煌。


如今,梭罗的生活态度及著述成为美国乃至世界文坛关注的热点。梭罗被奉为“自然文学的先驱”,影响带动着20世纪一批自然文学的作家群。梭罗为日后的美国自然文学留下一个与众不同的文化传统:以某一特定地点为视角,来透视外面的大自然。这种强烈的地域感已成为当代美国自然文学的重要特征。如今,一个以自然为主题、在不同地理环境中写作的美国自然文学庞大作家群已经形成。


梭罗提倡的新的生活方式,不仅被当今美国自然文学所推崇,也被生活在美国都市中的人们所接受。


20世纪中叶,美国波士顿的一对夫妇曾像梭罗那样走向荒野中生活,并以其经历写了一本书,《以丛林为家:今日过梭罗的生活》(At Homein the Woods:Living the Life of Thoreau Today)。书中的第一句话便是:“我们走向荒野,是因为一百年前有个人写了一本书。”有位叫作安妮·拉巴斯蒂(Anne La Bastille)的现代女性远离尘嚣,在位于美国东北部山脉中的黑熊湖畔建了一所小木屋,从20世纪50年代中期至今一直居住在那里,并以亲身经历写了题为《林中女居民》(Woods woman)的系列丛书,记述了作者几十年来生活在荒野中的经历与感受、梦想与沉思。由此我们可见,梭罗的魅力有多么强烈。那不仅是一种“迟到的辉煌”,而且是一种经久不衰的“真实的辉煌”。


1862年5月6日,当身体虚弱的梭罗平静地咽下最后一口气时,他的妹妹索菲娅说:“我感到仿佛看到了非常美丽的事情,而并非死亡。”


另一位目睹梭罗过世的朋友评述道:“从未见过一个人如此满足而平静地死去。”


而参加过梭罗葬礼后不久,美国作家路易莎·梅·奥尔科特(Louisa May Alcott)在给朋友的信中写道:

似乎自然以其最慈祥的神态,欢迎她忠实而亲爱的儿子在她的怀抱中长眠。当我们进入墓地时,鸟儿在低吟,初春的紫罗兰在草丛中开放,松柏在哼着轻柔的催眠曲。我们把他(梭罗)安置在他父亲及哥哥的墓之间,感到虽然他的生命似乎很短暂,但是在他离我们而去之后,它将永远地为我们开花结果,因为我们应当知道,或许在他死后,我们与他的关系将比生前更加紧密。


梭罗如同他在《秋色》中描述的秋叶,优雅地告别了生活。诚如一位评论家所述,梭罗的“树叶”(散文)在他去世多年后一直肥沃着世界。


(本文摘自程虹《宁静无价》,有删节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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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宁静无价》

程虹 著

策划出品:活字文化

上海人民出版社

2019年11月



《瓦尔登湖》

作者:(美国)亨利·戴维·梭罗,徐迟 译

人民文学出版社

2018年06月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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